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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正蔡攸童贯误国罔上之罪劄子靖康元年二月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七、《靖康要录》卷三
窃惟幽蓟之役,用事大臣败累朝不渝之盟,搆三边无穷之祸,以成朝廷今日之患。
中外之论,咸谓蔡京子攸、王黼、童贯均犯大恶,当正典刑,以谢天下。
而投荒之罚独加于黼,此群心所以未厌,而臣亦不得而已也。
臣近者尝闻言事之臣共疏渠魁蔡京之罪,乞赐窜殛。
今不复重陈,仰渎睿听,敢以、攸之罪摭略为陛下言之。
出自阉尹,喜为祸乱;
凭藉世禄,济以奸回。
平日怀奸迷国,坏法乱常,窃弄权柄,擅作威福,固已不胜诛矣。
乃王师之北伐也,宣抚使寔副之。
提数十万之师,挫于残破之虏,淹留弥年,卒买空城。
乃以恢定故彊,冒受非常之宠。
太师封两国公遂入总枢廷矣。
、攸之罪同也。
萧后纳款,虏使韩昉、攸于军中,卑词祈哀,愿捐岁币以复旧好。
此安危之机也。
乃叱使去,大呼于廷,告以必败。
今数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国用民力从而匮竭矣。
此又、攸之罪同也。
蔡京专政,则兴造边隙,首引赵良嗣用之于本朝。
迨金人结好,则招纳叛亡,反覆卖国,搆怨结祸,使狄人因以藉口。
此又、攸之罪同也。
前年以重兵屯太原,欲收云中之地,卒无尺寸之功,反以剪除寇攘,枉道河朔而归;
又虑众人之议己也,公肆诞谩,凡第赏者千百人,封广阳郡王,而亦进太保封燕国公,此又、攸之罪同也。
去年冬复出太原,金人犯塞,寔纵之。
见边报警急,侧遁逃以还,漫不经意,玩兵纵敌,以至于此。
此又、攸之罪同也。
迨陛下践祚之初,狄人长驱,震惊都邑、攸一旦携持金帛,舳舻相衔,尽室远去,使圣主独处围城中,曾无同国休戚之意。
此又、攸之罪同也。
臣顾陛下奋扬威断,察其误国罔上之罪,天下之所共弃,早正典刑,以为万世贼臣之戒。
请正童贯六罪奏状靖康元年二月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七、《靖康要录》卷三
臣等伏见比岁以来,阉人用事,窃弄国柄,典掌机密,挑发兵端,搆成边患,于是金人以数万骑直抵京阙,宗社之危,殆若缀旒。
陛下赫然窜斥大臣王黼等以谢天下,而众议不厌,以为首难之人,寔始童贯
臣等按贯之罪,虽擢发不足以赎之,而误国之大者,尚可数也。
陕西用兵,前后二十年,专以欺君妄上为术。
虚立城砦,妄奏边捷,以为己功。
汲引群小,易置将吏,以植私党,交通间道。
粥卖官爵,超躐除授,紊乱常制。
有自选调,不由荐举,而辄改京官者;
有自行伍,不用资格,而遽升防、团者;
有放废田里,不应甄叙,而擢登侍从者。
奸赃小人争相慕悦,侵渔百姓,盗取官钱,苞苴公行,门户如市。
金帛宝玉,充积如山,私家所藏,多于库府,此贯之罪一也。
战士之徒冒犯矢石,伤者有金帛之赐,死者有褒赠之恩。
用事,一切废革,战伤之士秋毫无所得,而殁者又诬以逃亡之罪,乾没军赏,悉充私藏。
比至师还,而庖人厩卒守舍扫除之隶冒功奏赏,有驯致节钺者,贯之罪二也。
又择取陕西劲卒,刺为亲兵,号曰胜捷
方征伐之际,他兵躬行阵之劳;
班师之后,亲兵冒无功之赏,贯之罪三也。
将帅,每出内帑金帛以济军需,奄为己有,而严立军期,取偿于州县。
头会箕歛,民不堪命,贪赃不法,凶焰勃然。
台谏之臣一言议己,中以危法,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贯之罪四也。
方腊作乱,攻陷城邑,东南大震。
将兵讨之,御众无法,纵为贪暴,悉斩良民以致首级,于是民死于天兵者十有五六,贯之罪五也。
政和中,纳燕人赵良嗣以为谋主,始建平燕之议,经营十年,中国空虚;
招纳叛亡,充斥州县,卒致生灵涂炭,贯之罪六也。
刑馀之人身为三公,职在枢省,攘贪不已,遂至王爵
在昔勋德所不敢居,本朝故事亦未尝有,而凶愎桀骜,长恶不悛,怙权擅命,拜免大臣,气焰煽赫,威震天下;
产怨召乱,浸成国难。
陛下亲政之始,大明诛赏,以劝四方。
具此六罪,何所逃于覆载之间?
伏望正滔天之罪,以为乱臣贼子之戒,天下幸甚。
与金国书宣和四年十二月三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二
夙勤原使,嗣贶缄书,共闻绥抚之详,备仞敷陈之悉。
方远敦于契好,宜曲尽于忱诚。
本朝与邻国通好,自来系计使人往来之数,以为礼节。
曷鲁等来,系报马政之聘,以故更不遣使。
然国书内具述「夙敦大信,备载前书,所有汉地等事并如初议,候闻举军到西京的期,以凭夹攻」,议约事宜分明,别无断绝。
今岁自闻举军到西京,即遣童贯等领兵,自燕路相应;
四月以后,累伐契丹
事可询访,亦累遣人移文贵朝军前报,应计议夹攻之举,即无失约。
燕京国妃萧氏遣萧容等进表纳款,仍乞援助,止退大金兵马;
及营、平、蓟、景等举地来归,继亦尝遣偏裨入燕城杀戮不顺。
契丹请和听命,各无允从,并未见贵朝进兵夹攻,即却其使并表,未尝听许,及未曾分遣大兵据守。
元议自燕、并、应、朔等州进兵,后来以西京之议未明,故止应、朔之师。
虽奉圣、应、朔、蔚、武等州遣人请降,亦以此未曾抚定。
敦守信义,以务交欢,本末可见。
赵良嗣回,知欲入关至燕,本朝议云:与贵朝讲好修睦,若本朝先自平燕,亦当迎待如礼。
良嗣固执,妄有所陈。
所有应关系官钱谷金帛诸物之类,今书欲行拘收,实非元约。
然贵朝兵马既欲入关,犒师之用,义合相从。
其别处移散致汉民、杂色人户如欲收管,亦非元约所载,今并如来谕,以示诚意。
两朝守国,所恃大信,自初遣良嗣,以至于今,所议正为五代以后所陷汉地,内燕京六州及属县已载来书,并承谕。
如本朝已取了燕京,自依今来已许,如未取了,贵国取得,亦与本朝,更不与夹攻外,所有营、平、滦、并、西京管下州县并系五代所陷地土,合依元约本朝收复。
爰念自贵朝未取上京之时,越大海,通交好,使聘往来,累年于此,所当曲务允应,以善初终。
除营、平、滦三州本朝收复外,其西京地土候收复燕京,别行计议
契勘马政所赍事目已曾具言,缘收复燕京一带并西京地土,所以尽契丹岁交银绢,今若西京别作一段计议,理合减定。
深念久已相许,义不可渝,将岁交银绢数目多少交割等并依契丹旧例施行。
信誓、分立界至等事,续议画定,庶应来悰,用臻欢约。
属当岁凛,益保天祺
今差龙图阁直学士大中大夫赵良嗣朝散郎显谟阁待制周武仲国信使副,有少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达,不宣。
谨白。
与金国书宣和五年正月五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八
正月日,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帝阙下:比闻亲提师卒,远涉关封,靡烦振旅之勤,共底夹攻之绩。
夙惟信义,方剧忻愉。
亟承使节之还,旧沐书辞之悉。
念欲谐于欢好,当曲示于忱诚。
本朝与贵朝数年计议汉地汉民及夹攻等事,具载累书,兹不费词。
赵良嗣等还自代北,知欲入关讨伐,即自涿、易等处分遣军马夹攻,三面掩杀契丹数阵,大获胜捷,追逐远过燕京东北,实与贵朝攻取居庸之兵相应,靡有差失。
暨国妃与四军以下奔窜,城中无不顺之人。
似闻贵朝兵马相近,于义不当,争入燕城,即令远驻兵马。
本坚守信约之应夹攻者事,皆有迹可考,不待理辩。
今承来书,燕地州县税赋欲行拘收,不特事非元约,又非近所计议
自古及今,税赋随地,况远隔关塞,民户如何般运?
于理本难允应。
重念万里交欢,踰海遣使,积年于此,信聘往还,情意已笃,义当勉从所谕,以成交好。
今特许每岁别交银绢,以代燕地税赋,令良嗣等前去定议,并契丹旧交银绢,并合自今来计议毕日为始。
所有彼此遣使特贺礼正旦等事,候计议毕,议定;
发遣月日、受理去处,其银绢交割处、所分立界至等事续议画定。
候属春和,茂膺天福。
今差龙图阁直学士大中大夫赵良嗣朝散郎显谟阁待制周武仲国信使副,及差马扩计议使,有少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贺兼谢,不宣(《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三。)
「本坚」句:似当作「本朝坚守信约,应夹攻诸事」。
与金国书宣和五年二月六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四
二月日,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帝阙下:专使云还,置邮遽逮。
嗣沐华缄之悉,具知雅意之详。
惟交邻国者当善初终,而守邦图者务敦信义
既蚤通于契好,宜曲徇于来悰。
所言代税物货并事目所载色数、价值、交割月日处所、与画立界至、遣使贺正旦生辰及置榷场事,并如来书所谕。
其年前依契丹旧交银绢,已指挥宣抚司津送前去;
今岁银绢已令自京起发,候到,依契丹旧交月日交割。
誓书亦如来示,候交割燕地讫咨闻。
本朝缘与贵朝通好,天下所知,前后计议,每务曲从贵朝所欲,以成交契,诚意之厚,谅能深察。
所有西京管下郡县非务广土,以日近边报契丹昏主数领兵马出没,本朝当议就便计度,力图备禦,为彼此之利。
茂履春祺,顺膺介福。
今遣赵良嗣等自雄州复回,递中专奉书陈达,不宣。
谨白。
金主书宣和五年三月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八、《大金吊伐录》卷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
三月日,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大圣皇帝阙下:华缄荐至,契好增勤。
爰驰预政之臣,共著约神之誓。
惟两朝吊民伐罪之举,振古所无;
而万世讲信修睦之诚,自今伊始。
用坚盟载,永洽邻欢。
来书云燕城候各立盟誓,然后交割。
今立誓草付国信使副,到请依草著誓,至日当议复盟。
银绢请自前来与契丹物色一般者交送,并如来谕。
顺履融和,茂迎福祉。
今差中大夫工部尚书卢益龙图阁直学士大中大夫赵良嗣国信使閤门宣赞舍人马扩充国副使,有少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达,不宣。
谨白。
答金国书宣和四年九月十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九、《宋大诏令集》卷二二八
使航荐至,聘礼增华。
载惟修睦之勤,益稔缔交之厚。
且承亲临军旅,远抚封陲,用申吊伐之仁,以讫威怀之略。
逖闻风义,深慰忱诚。
自审举军至西京,即遣童贯等领重兵相应,河北、河东两路屡败契丹,俘馘甚众,军声蚤震,谅已具知。
所有汉地及夹攻等事,并如昔遣赵良嗣所议,与累次国书并马政所赍事录,大信既定,义无更改。
其馀具如别录。
大军屯驻并边已久,冀敦守信约,来应师期,共成取乱之图,永洽善邻之契。
候当秋凛,顺保天和。
今差大中大夫徽猷阁待制赵良嗣等充国信使副,有少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达,不宣。
谨白。
事目/一、昨遣赵良嗣计议及累次国书所载,并令马政赍执事录所议汉地等事,系五代唐以后所陷营、平、幽、涿、蓟、檀、顺、蔚、朔、应、云、新、妫、儒、武、寰等州旧汉地汉民。
幽州系今契丹所称燕京,其馀州县有契丹废并及改正名号去处,候收复讫,彼此画定封疆。
一、自闻举兵到西京,即遣太师童贯等领兵相应大军。
今年四月以后,屯驻河北路极边,累与接战,大获胜捷。
依元约合夹攻,以未见金国进兵夹攻,未曾深入。
缘契丹日近犯边,若因追袭,乘势尽收燕地,不须夹攻外,若未收复,即合依元约夹攻。
所谓夹攻者,系本朝自涿、易等处进兵至燕京,金国自古北口等处进兵至燕京
西京管下汉地候收复燕京毕日,彼此夹攻。
其汉地外地土合属金国占据。
一、契丹旧主见在天德军迤北夹山一带藏泊,见带领所借夏国马及勾取朔州等处正军、乡军护卫,欲禦敌金国。
燕京见般送银绢赴旧主处赏设夏国来人兵。
其旧主若不剿除,于金国终为后患。
一、夏国素务矫诈,昨闻尝遣使诣金国贺功,其实力助契丹,至公行文字诋毁金国甚切,勾集众兵借与契丹
闻累与金国接战,已占据契丹金、肃州、河清军、天德军、云、内州
若不讨伐,常作堤虞,必为金国深患。
其诋毁文字可付与使人。
近据河东路缴到金国军前都元帅府牒,内一节称燕京路候秋凉,以兵收去三国,其閒将欲如何。
又牒称二国往来事虑有下手先后。
据此虽意是夹攻,缘文字语言未是,彼此合守夹攻元约施行。
奏请诛赵良嗣靖康元年四月二十七日 宋 · 胡舜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四、《胡少师总集》卷一、《靖康要录》卷五、《三朝北盟会编》卷四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见今日构成边患,几倾社稷,实自归朝官赵良嗣始。
便佞狡狯,敌中奸雄。
始得罪于其国而逃,童贯得之,延为上客。
遂与金人有海上之盟,因以叨窃宠禄,日与谋开燕,败契丹百年之好,召金寇侵陵之祸。
良嗣肆诸市朝,未足以偿吾赤子肝脑涂地之苦。
今犹居郴,安居善地,典刑未正,公议不容。
童贯亦移郴,岂可使二贼共处?
伏望特赐睿断,戮之于市,其指挥使思顺、妻济阳郡夫人侯氏与其家属并徙岭表,以快天下愤懑之情。
宴延和楼即事 北宋 · 赵良嗣
七言绝句 押寒韵
建国旧碑朝日暗,兴王故地野风乾。
回头笑谓王公子,骑马随军过五銮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四引《燕云奉使录》 《三朝北盟会编》:宣和二年春二月,诏遣中奉大夫右文殿修撰赵良嗣朝奉大夫登州泛海使女真,忠训郎王瑰副之。……时女真已破辽上京,约入上京契丹大内居室,相与上马并辔由西偏入,并乘马过五銮、宣政等殿,置酒于延和楼。良嗣有诗云云。)
提举俞太中行状绍定四年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平斋集》卷三二
公讳灏,字商卿
其先晋公子食采俞豆亭,以为氏。
典午永嘉中,歙人纵为征西大将军
干叶扶疏,或显或微。
唐末昱有迹于朝。
昱生稠,自江南吴越,为睦州刺史
中奉刺史五世孙也。
世居为著姓,太中娶于吴兴乌程,因徙家焉。
公幼敏悟,吐辞辄不凡。
既冠,挹浙漕举,材名郁起,大家贵公子竞延致为师。
绍熙癸丑乙科,授吴县
秩满,辟户部犒赏武康酒库,以格知宁国府宣城县
未上,辟知盱眙军招信县,逾年改辟镇江都统司主管机宜文字
嘉定初元,充淮东安抚司参议官
二年,知临安府城南左厢公事。
未上,监行在都进奏院,兼添差淮东安抚司参议官
三年,知安丰军
六年,知常德府
七年,提举湖北常平茶盐,寻主管冲佑观
十二年,辟淮东安抚司参议官,不就,主管崇禧观提举千秋鸿禧观
宝庆二年,引年致其事。
先是,随军策应,守禦暴露,屡特褒转,积阶至中大夫,爵钱塘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
东朝大庆,尊礼高年,以孙晦封太中大夫
初任警捕筦榷,职守外无一辞自鬻,当路爱其廉而文,交推挽不遗力。
试邑极边,谓攻守以人心为本,首发刍粟振穷乏,家妪摩之,甚得民和
王师骤起趋泗,随军转运使仓卒无措,约公共议。
公言:「敝邑已备夫马、千囊米以俟」。
使者大喜,薄暮促行,迟明悉办,因叹服曰:「非公几败事」。
招抚司调兵,道出招信境,二河深广,非浮梁莫济
辰巳间檄,至申欲渡,具材有素,先期而集。
邑阻敌境仅一水,北界数千人拿舟坌至,邑人大恐。
公谓彼饥民欲就食耳,亦安知非尝试我者,使谕之曰:「汝等皆中原遗黎,慕义而来,然须申明上司方敢受,可令徒长至邑议之」。
已而桀黠者十辈来,劳之肴醑,潜遣戍兵驱其徒出境,歘惊疑溃去。
十辈者返岸,亡其众,踉蹡而逃。
自是知邑有备,莫敢窥。
宣抚丘公崇闻其静定有谋,檄使禀议,一见大器赏,所陈数策即施行。
幕下数月,闻虏且南寇,以盱眙毕守再遇孤立,命摄倅助之。
还未数日,虏果袭淮阴,围山阳,毕被旨策应解围甚亟。
公谓:「将军去此,虏必引兵压吾境,不去,如方命何」?
毕决计启行,挽公与俱,屯于云山。
谍报日急,公料虏必深入窥采石,请回军守石梁河以遏其锋。
骑𡏖涨天,人情汹汹,戎服行伍中,意气激壮如平时。
毕每笑语公:「吾不料书生亦有此胆也」。
时毕威名暴振,招抚深忌之,多掣肘。
公走枢府,力陈利害,乃命毕节两淮军马,亟回守六合
虏果分兵捣虚,不得入,相距逾月而遁。
毕寻以都统兼知扬州,念非公无与共济国事,辟置机幕,进参谋议,边计郡政悉委之区处。
救脱机于矢石之间,回震暴于砧斧之下,心平理明,军民悦服。
留军中五阅岁,以亲老归省。
胡海弄兵,复繇奏邸参幕议。
公熟识淮人情伪,招纳荡平,计画居多。
馀党有来降者,帅以久抗王师诛之。
公谓此皆一时迫胁,非本心,元恶既殄,来者即良民也,极力救护,全活甚众,仍各给据使归农。
帅怒其咈己,同列咸为危之,公曰:「死生命也,委顺而已」。
卒欢好如初。
朝廷以佐平淮寇有劳,擢守六安
陛辞,论严边备、清流品甚切。
郡经兵烬,一意劳集,建治宇黉舍,葺军营,井井有端绪。
未几,以太中忧去,边氓共惜之。
武陵,以简静称
随领庾节,取予中度,未数月引疾去,自是绝念荣进矣。
丘公寿隽帅维扬,以公先世老宾客,欲罗致自助,掉头谢去,卜筑西湖九里松
出门数百步,即买舟任所之,会意处竟日忘返。
每举酒望孤山而酹曰:「湖山政为我辈设也」。
如是者几二十年,湖旁居人以老仙目之。
晚喜观释氏书。
疾革,屏药饵弗御,索笔大书偈语而逝,绍定四年四月朔前三日也,享年八十有六。
娶范氏,赠令人;
继高氏,封硕人
二子:长逊,次修职郎楚州录事参军丙,皆先卒。
女三人,适进士倪良能、芮燮,秉义郎、前监嘉兴府赡军酒库沈吉甫
孙三人:晦,从事郎、监嘉兴府比较务;
昕、㬇业进士
公遇郊,先任犹子而后孙,人推其义。
性亮直不苟合,而接物必以情,待姻党有恩。
退然若不胜衣,而精神充满,志气奋厉,不为死生祸福所移。
其驱驰疆埸,出入莫府,料敌制胜多破的。
开禧乙丑开边有萌芽,一唱万和,功在漏刻。
张公岩位政府,密引公筹之。
公为言轻脱寡谋之人若可喜不可信,燕人赵良嗣平州张觉,往辙可鉴,力陈之。
张公然其说,后悉验,识虑深远矣。
文流出胸臆,摆落陈言,诗有晚唐风致,词妙处迫秦、晏。
客或扣其旧作,辄太息言:「未第时,姜、潘诸故人相与泛苕霅,登垂虹,放浪烟波风露间,更倡递酬,以得句相夸。
尚夜深被酒胆壮,拍手啸歌,鱼龙起舞。
今无复此乐矣,尚何言哉」!
侄孙得公诗百篇,锓为《青松居士集》,馀蒐录未竟。
诸孙将以其年十二月癸酉,葬公于钱塘县定山乡排山坞之原。
某视公为乡执,谨叙其业履以告太史氏。
次韵虞退夫除夕七绝句 其六 南宋 · 魏了翁
七言绝句 押先韵
又叹崇宁宣政年,无端亡虏误开边。
谁能为我惩前辙,早挈江山入舜甄(自注:亡虏,谓赵良嗣辈。)
乞勿用周武仲劄子 宋 · 邓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栟榈集》卷一二
臣闻三省近奉圣旨,催已召人星夜前来,内有周武仲者,臣窃惑之,不知陛下以武仲为忠乎?
武仲为才乎?
宣和之末,金寇已在云中,朝廷应副,不胜其弊,又有免夫钱之类,天下骚动。
既罢谭稹,复帅童贯王黼梁师成等犹敢泰然肆为欺罔,夺供军之物以资应奉。
武仲时为御史中丞,观望王黼,不敢辄出一语。
上皇深察其奸,以谓当时之弊,有布衣敢言,而台谏无一言者,遂举台逐之。
不一月间,既罢王黼
然则武仲之不忠,固可知矣。
初结金人之祸,虽始于赵良嗣,然卢沟之会,两军莫测,钲鼓一作,南北尽奔。
王黼再遣赵良嗣周武仲从而议定,遂以营平付金人取之。
营平既为金人所据,则下瞰全燕矣。
全燕既破,虏遂长驱,此前日之祸所以酷也。
然则武仲之不才,又可知也。
朝廷痛此,固尝一正典刑矣。
主其谋者王黼,前年杀之;
为之使者赵良嗣,去年杀之。
周武仲者,则力奉王黼之命,共持良嗣之节,其罪无以异于二人者,纵使勿杀,亦云厚矣,其可复使之禁闼,以误国事乎?
《易》于《师卦》尝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象》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今陛下正用《师》而开国之时也,小人其可用耶?
惟陛下察之。
取进止。
东宫劝读录一 其一 陆宣公奏议论沿边守备事宜状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六
中夏有盛衰,夷狄有强弱,事机有利害,措置有安危,故无必定之规,亦无长胜之法。
万里曰:古今论禦戎之策者,皆以严尤为至论,某以为不然。
之言曰:「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无策焉。
至于上策,自古未有得之者」。
来则有备,去不穷追,故宣王薄伐之师止于太原而已。
之所谓中策也。
武帝虚内以事外,汉与匈奴更胜迭负,未尝不相当也。
非晚年之悔,汉亦殆哉。
之所谓下策也。
至于秦筑长城,征匈奴匈奴未亡而秦先亡矣。
之所谓无策也。
至于上策,古之圣人盖得之矣,而不足以知之。
《书》曰:「儆戒无虞,罔失法度。
罔游于逸,罔淫于乐。
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疑谋勿成,百志惟熙。
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
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此非尧舜禦戎之上策乎?
盖其上策大概有四:曰修身,曰爱民,曰用人,曰立政。
「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修身也;
「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用人也;
疑谋勿成」,立政也;
「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爱民也。
四策备矣,又以「无怠无荒」朝夕策励以终之,如是则中国安强,主德无可议,国势无可窥,四夷安得而不来王乎?
尧舜禦戎之上策也,而曰古无上策,策谋之士,无经术之学,顾何足以知之!
国家自禄山扇乱,肃宗中兴,撤边备以靖中邦,借外威以宁内难。
于是吐蕃乘衅,吞噬无厌;
回纥矜功,冯凌亦甚。
万里曰:自古夷狄之患,寇攘中国则有之矣,横行中国则未之有也。
其所以能横行中国者,非夷狄之入中国,而中国之纳夷狄也。
今有人居山而忧虎者,亦不过高其藩墙,固其门关,虎亦安能为害哉!
不幸夜半而狼入其室,恍骇之间,无以制之,则开门招虎以制之,狼则去矣,虎可去乎?
唐肃宗是已。
天宝之末禄山作难,明皇幸蜀,肃宗即位灵武,欲先取两京,非不善也。
然以中国之力取中国之地,何不可者?
其患在于取两京而欲速,是故乞师于吐蕃,借兵于回纥禄山则亡矣,两京则复矣,而吐蕃、回纥之祸不至于唐亡则不止,其过在于结夷狄以取中国也。
虽然,误肃宗者,高祖也。
高祖起义兵平隋乱,欲速取关中,是故用刘文静之策,假突厥之兵千有二百人、马二千,终高祖之世,无岁无突厥之寇,是以肃宗祖其遗策也。
岂特误肃宗而已乎!
石晋耶律德光之师以灭后唐而得天下,不知夫灭唐者耶律也,灭晋者亦耶律也。
夷狄以取中国且不可,而况夷狄以取夷狄乎?
本朝禦戎之道亦尽善矣,寇来则与之战,不来则与之和。
与之战如真宗澶渊之役是也,与之和如列圣屈己而与之币是也。
是以圣圣相承,中国承平者一百六十有六年,自汉唐以来未有也。
宣和间王黼、童贯之言,用赵良嗣之策,遣使自海道约金人以灭辽。
辽则灭矣,而中国始有靖康之祸,此夷狄以取夷狄之过也。
至今劳圣主之忧,可不戒哉!
择将吏以抚宁众庶,脩纪律以训齐师徒,耀德以佐威,能迩以柔远,禁侵掠之暴以彰吾信,抑攻取之议以安戎心。
彼求和则善待而勿与结盟,彼为寇则严备而不务报复,此当今之所易也。
贱力而贵智,恶杀而好生,轻利而重人,忍小以全大,安其居而后动,俟其时而后行。
是以脩封疆,守要害,堑蹊隧,垒军营,谨禁防,明斥候,务农以足食,练卒以蓄威,非万全不谋,非必尅不斗,寇小至则张声势以遏其入,寇大至则谋其大以邀其归。
据险以乘之,多方以误之,使其勇无所用,掠则靡获,攻则不能,进有腹背受敌之虞,退有首尾难救之患。
所谓乘其弊,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中国之所长也。
万里曰:尧舜三代之后,禦戎之策惟陆宣公得之。
岂特唐可用也,至今可用也。
太子曰:「甚善,甚善」。
监察御史张澄童贯靖康元年七月二十七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五○、《靖康要录》卷九
童贯罪有十:首荐朱勔花石
赵良嗣契丹
修延福宫等;
朕在东宫,屡为摇动,册立之时有异语;
不俟敕命,擅去东南;
留守不受,命东京解围,闻之而去;
家中有非法之物;
私养死士。
前项罪不容诛,差监察御史张澄将带开封府公人前去追童贯,随所至州军行刑讫,函首赴阙,当议赍送宣抚司军前。
一行人漏泄者,依军法。
其子孙已降指挥,送吉阳军编管,见随童贯子孙仰张澄交割与所在州军,选差官多差兵级管押前去。
如在别州军,即移文监司,依此施行。
广西转运副使李升之赵良嗣靖康元年七月二十七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靖康要录》卷九
赵良嗣可令广西运副李升之随所至州军行刑讫,函首赴阙,当议赍送宣抚司军前。
开封府差得力使臣一员,赍今来处分,将带行刑公人,赴李升之处使唤,并取首级回。
漏泄者依军法。
其子孙已降指挥万安军编管。
周宪之墓志铭建炎二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杨龟山先生集》卷三六、《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一四、《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九、《翰苑新书》前集卷五八、《秘笈新书》卷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公讳某,字宪之姓周氏
其先本周苗裔,平王东迁,次子烈封汝坟,秦灭周,以汝坟为郡,子孙因家焉。
至十八世孙仁为汉太中大夫,徙家阳陵,子孙咸大官,自汉历唐,世有显人。
其后绵远,族众散适他郡,有居处之遂昌者。
公之远祖避唐乱,自遂昌徙之浦城,故今为浦城人
王审知据闽,其三世孙琎仕王氏为银青光禄大夫,即公之七世祖也。
生彦卿,为王氏先锋将。
彦卿生文之,当闽灭,入南唐,官至殿中丞
文之生隆,隆生衡,即公之曾祖也。
娶黄氏、杨氏,生某,即公之祖也。
累举进士,以文学教授乡里。
祖妣李氏用犹子礼部侍郎常陈乞推封所生,特封昌元县太君
高祖而下,虽隐德不仕,而皆以儒学行义称于乡邦。
父讳某,仕至宣德郎,知广德军广德县事,卒于官,以公贵,累赠通议大夫
前母李氏,继母郭氏,俱赠硕人
通议公以进士起家,事亲以孝闻,屡为县令,公正岂弟,多阴德,有识之士知其庆必在后也。
公生而相貌异常,通议公尝抚之曰:「大吾门者必此儿也」。
自为儿童,卓荦不群,长益明敏。
年十四,作进士词赋已有可观。
乘间更习他文,不专为科目计。
年十七补太学生,预广文荐,会改科,用经术,后进竞尚浮华缀缉,公独不追时好,必以古文为法。
张公廷坚博士,少许可,公贽书见之,张展读大惊曰:「子妙年之词若此,古人不难到也」。
公之叔父侍郎,一日览公所著《唐赞论》,持以贺通议公曰:「此已远过于某」。
其为名公所推重如此。
绍圣四年进士第,授将仕郎越州诸暨县尉
丁通议忧,哀毁骨立。
通议公仕宦二十馀年,以廉洁称,捐馆之日,家惟四壁。
公扶护归平江,竭力襄大事,安贫守分,人无间言。
服除,授青州益都主簿
到官之初,外邑诉水灾,州檄公检视,通守者吝放税,且少公,辄大言曰:「若多放一粒租税,即当奏劾」。
公正色言:「惟知尽公而已,奚恤其他」!
既而躬行田畴,所伤禾稼果可验,诉者不诬,公悉准法蠲放之,通守虽极怒,然无如公何也。
秩满,用荐者升从事郎、知婺州金华县丞
丁母忧,服除,授泗州录事参军
邓帅李夔改辟公知淅川县事。
前政以软懦去官,公事或经岁不决,公到,迎刃而解,旧事决遣无留。
凡断狱,片言得其情伪,人人心服,老胥猾吏屏息听命。
邑以大治,士民称颂,以为前后所无也。
州以公帑不足,委五邑卖醋,实皆抑勒,所得息以十之二啖县官
诸邑既争奉州,且利二分,至有月输六七百缗者。
公以县陋民贫,度不能尽免,所输才一二而已,以其所得二分均之僚佐,未尝受一钱。
京西漕专领修洛阳大内,坑冶使者创行铸新铁钱,科两路市彩色铁炭之属,民不堪命。
州下诸邑均出所科,公言邑有大小,难以一概,力争之邓帅许公光凝之前。
引《春秋》平丘之会子产争承,以谓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惧弗给也。
由是更以诸县户口物力差次之,淅川遂减过半。
许公先以文学易公,至是益加钦叹,以为有古循吏风也。
初,公在任才一考,士民竞于诸司投牒愿留再任,而诸司应照例荐,守令仍以公为首。
及公得代而归,百姓攀恋号泣,遮道绝梁,累日不得行,乃相率画公像于浮图舍,岁时祠之焉。
用荐者改宣教郎,授亳州司仪曹事,磨勘奉议郎
政和七年,许公召还,荐公于朝,除武学博士,几岁擢监察御史
宣和二年,有上封事告淮南连岁荒旱,饥民相食,常平使者顾彦成坐视不救,上大怒,诏公察访,亟行赈济。
公登对,陈八事:一、乞依法放免租税。
二、乞诸司钱斛并许支用。
三、乞州县倚阁催民间积欠。
四、乞常平司钱斛已桩发未行者并截留。
五、豪户有愿出济饥民者许保奏推赏。
六、所在官山林塘泊暂弛其禁,听饥民采食。
七、邻路般贩米斛入本路者,免收沿路力胜,庶得商旅辐辏。
八、小民有无业可归愿充军伍者,委漕司多方招刺,以消攘夺之患。
上皇一一开允,仍命行讫。
及奏疏降中书执政颇难之,所陈八事从其四而已。
公行,人或谓公曰:「上慈仁博施,固无不可,然执政不肯尽用公疏,其意可见矣。
淮南监司郡守皆出权倖之门,凡财用又多供应御前为名,公其慎之」。
公曰:「吾受命访察,若趋时顾避,则两路生灵实吾杀之也。
借使获罪,岂敢爱一御史而轻亿万之命哉」!
即檄监司州县问百姓疾苦,悉推行所以赈济者。
宿守吴寿宁闻公将至,令诸门毋纳饥民,遂至城外僵尸纵横,悉差公吏穴地藏之,乃申以无饥民,无可抄录。
真守苏之悌夜遣兵杖逼饥民,载之江中洲上,悉皆致死。
二守皆宦官腹心,专以进奉花石珍禽为务,旁连漕使孙点,雄视江淮间,莫敢谁何,公并劾之,由是官吏风靡。
两路所养饥民流移仅三十万,赈给阙食人一十七万有奇,振粜借贷谷三十馀万,劝诱人户出粜及借贷七十万有奇,计其所全活不知其几万也。
前所劾二守既以罪去,造为飞语以动朝廷,遂有旨促公疾速赴阙,更不赈济。
公既忤宦官之意,使还请对,閤门百端沮抑,公即上章丐外补,除权知常州
常州高丽使经由郡,守臣例赐对。
上因问淮南事,公从容陈之,圣心感悟,留不行,除尚书比部员外郎
右司员外郎,假太常少卿,接伴大辽贺正旦使。
磨勘承议郎
时辽使耶律怀义、留嗣卿,皆猾酋也,公一见即开怀待之,然与之言,未尝少假借。
旧例,国信私觌皆售伪滥物,以其价廉。
吏请循例,公不许,其所酬酢物不较其直,物皆精好,辽人悦服。
及对,上喜见于色,褒赏再三,且谕公将来送伴如有合理会事,可一一凭内侍奏来。
公闻而迟疑,上即曰:「卿识邓文诰否」?
公徐奏云:「臣起自疏贱,于今内臣中无有半面之交者」。
上嗟叹良久。
翌日加赐茶、锦、宫花等,盖特恩也。
使还,差殿试初考官。
进士对策间有言极切直者,有例欲指为谤讪取旨,公云:「今盗起东南,正是国家开言路之时,岂可吾侪先加以此名」?
遂改「谤讪」二字为「涉异」奏之,已而降旨皆取于前列。
宰相王黼建应奉司,公知不可尽言,姑欲以利害警之,造问焉。
云:「此以中官领供应者不一,凡物既不可考覈,而骚扰已倍多,故总以一司」。
公曰:「相公念应奉无节,不嫌以论道之任下领有司,意则美矣,第恐外庭既行之,北司仍复干预,则用度将愈无算,而骚扰又倍前日,是使中官得以为辞,而相公独受其弊也」。
变色曰:「理或如此,然掌九式、九贡,正《周官》冢宰之职」。
由是不悦公。
磨勘朝奉郎
是冬复假太常少卿,充贺大辽正旦国信使,辽人闻公名,颇畏服,待之礼有加焉。
公还,睹河朔军政不脩,将士骄慢,因使毕赐对,上疏论之,言:「兵可百世不用,不可一日弛备。
兵当畜锐以待敌,不当玩敌而自怠」。
上极嘉纳,以公奉使称职,赐五品服,擢侍御史
磨勘朝散郎
先是,王黼采公察访淮南之誉,俾为都司,意欲援之从班。
其后以公议论不附己,又难其应奉事,屡奏出公河朔漕使
惟天子察公忠直,故任以言责。
时患法制委靡,士风奔竞,公上章乞正纪纲,崇名节。
又奏国朝技术杂流命官皆从本色,迁转有正法,比来寅缘幸会,或有至正任横行者。
名器不重,莫此为甚,宜诏有司一遵旧制。
又奏都水监修立大河堤岸,置文武官,以催促功料为名,凡一百二十馀员,类皆权贵亲旧,受牒家居,即日降旨悉罢之。
徽猷阁直学士应安道宫祠起知宣州,公言安道昨知平江府日,赃污罪恶暴著,不可为民师帅,其命遂寝。
公每对,语必款尽。
既退,上常目送之。
累欲擢公谏议大夫,皆为王黼所梗。
四年,金国遣泛使来,上以公前使辽称职,欲俾馆伴,复以为言,云:「馆伴见宰执议事,不可领谏职」。
更除显谟阁待制,充馆伴副使,赐三品服。
又差报聘,充国信使
先是,政和间遣归朝官赵良嗣海道使金国。
约共起兵夹攻辽,许其岁赂银绢,以燕云地来归。
至是金人已尽并契丹故地,又西破云中,而宣抚使童贯、蔡攸出师才至泸沟,百万之众望风奔溃,金人遂据燕城,志愈骄悍,须索无厌。
上既怒、攸,且疑良嗣,故特命公。
良嗣见公专使,惧察其奸,力请偕往,乃改差公充副使,仍赐金带。
公到敌营,见其酋长诸贵人议事,金恃彊背约,曰:「燕山一道,全用大金兵力取到。
除却平、滦等三州,每岁自出租税六百万缗,若南宋于岁赂外,更增得此数,乃可商量」。
公言:「本朝与贵国元约云何,今何故辄生此议?
况重赋暴敛乃契丹亡国之法,何足稽也?
某受命而来,除许赠二十万银绢之外一疋一两不敢辄专」。
金人大怒曰:「此事上面商量已定,使人乃如此争,不知待望归也无」?
公答曰:「某持节出疆,以死报国,分也。
若失辞而归,将何面目以见主上」?
诸酋拂袖而起,遂遣介胄者数十起坐随公,凡十有三日,声言拘留,实欲胁公,俾许所欲。
公愈不为之屈,谈笑如常,时与同行围棋为乐。
金日遣亲信数辈觇公,知其终不可夺,因改馆,遣其酋领来见,公讥之曰:「贵国用兵以来,虽号百战百胜,然今深入燕地,西有天祚,北有四军,东有张觉,而本朝大兵又在其南,盍思早为定计?
今行人见留,大事未成,以某观之,恐非万全也」。
金人无以应,但凭公再请于朝廷。
公回雄州童贯、蔡攸惧公见上,发其诞谩,坚留公,惟令驰驿具奏,取朝廷指挥而已。
公因上疏历言金国骄悍贪诈前后背违元约之事,本朝初用谋臣言,轻与通使,实未为得计。
但累年聘问,理难一旦拒绝。
今请求无厌,傲狠自大,衅端渐起,必不能久保欢好。
且诏大臣深讲所以禦戎之策,仍敕边将训兵积粟,先为堤备,庶几缓急不失支吾。
于是大忤宰相王黼之意。
既而承朝廷指挥,前议增二十万银绢更不施行,今别以中国所出物计直百万缗为赂。
报聘礼成,与其使杨璞撒母等同至。
徽猷阁直学士,复差馆伴。
撒母好为大言,一日出语尤不逊,曰:「若此事不了,于南宋不便也」。
公正色曰:「使者勿谓本朝昨泸沟小失利,遂有轻中原心。
堂堂大国,若遇仓猝,忠臣义士不为无人」。
时同馆伴卢益恐言太过,目公乃止。
又与公论国书内何不便称大金皇帝尊号,及将云中别作一事目,欲俾公奏改之。
公曰:「国书出自圣训裁定,一字不可移易」。
撒母云:「如此则将去不得」。
公答以「本朝今遣使报聘,此自是本朝使副将去,何预尔事也」?
当公与争时,声闻馆外,上知之,屡降宸翰于王黼,言:「周某气直,何不再令报聘」?
多端沮抑,遂差卢益国信使,上以公充送伴。
公送使至燕山,当赐御筵,杨璞谓燕地是大金取得,将与贵朝少问皇帝,公答云:「两朝共取燕地,贵国依元约以地来归,却受了本朝岁饷。
今地已属本朝,御筵又是本朝所赐,岂有先北向拜之理」?
璞云:「如此,则御筵也赴不得」。
公责之曰:「圣上优礼使人,不远三千里遣使锡宴,岂可因议事待不赴?
如此行事,于义理上全无一分去得」。
反覆折难十次,公知其冥顽莫回,但移文照会而已。
自朝廷与金人结约之后,彼势日彊,肆为骄蹇,前此汉使例皆莫敢与之校,独公毅然不顾,语言未尝小假借,非理之求,一切不从。
金知无以加之,往往辞穷而退。
使还,除尚书刑部
王黼既不喜公,又见雄州之疏,明其失计,故当国信结局,同僚并转三官,进职三等,而公止迁直学士而已。
上素知公孤立无朋,每加任用,在刑部供职才九日,擢御史中丞,特封文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初对,上宣谕曰:「比来言官多捃摭琐屑,卿,朕所选用,官为中司,当存朝廷事体」。
公见宣和间朝政极弊,边隙已开,知国家久已失计,但欲善后而已。
首章举皋陶戒舜「屡省乃成」,大概谓有虞之时治功至矣,而赞襄之臣尚以是为戒,盖恃其成而不加省,则其成不能保,遂至贻患,有不可胜言者。
上皇悟其旨,因称公雄州所上疏。
公奏曰:「今无如之何,惟当脩政事以待之耳」。
上深然之,谕公曰:「观女真所为,不如契丹远甚。
前此赵良嗣只与朕言彼有威有信,可以永远为援,赖为差得卿去,不尔,朕无缘得知也」。
公因上疏论泸沟致败之由,「皆童贯、蔡攸不能节制诸军,而属官李宗振、统制王禀其罪为大。
宗振曹州一胥吏也,致位承宣使,为腹心,货赂公行,由是赏罚不明,将士解体。
王禀初无武略,惟善附会,泸沟之役,其军实先退。
乞将二人重加窜责」。
章凡三上,施行。
童贯归自河朔,奸妄尽露,上务欲保全之,俾以公师致仕,乃怙权不舍,复用太师豫国公,遍檄陕西河东经略司,告谕蕃官首领,若所在官司骚扰,令申审复闻奏。
公上疏论云:「贯名为致仕,乃预军旅边务,其害政侵官莫此为甚,乞令凡事不得干预」。
上即以公疏劄示
执政以简贵自居,凡国忌行香,率多托疾不赴。
公奏谓:「大臣如此,何以表率百僚?
宜严立法绳之」。
详定敕令官旧以二员为额,后乃增至七员,学士制领在京宫观者至有三十馀员,公奏谓:「局事不加多,而领官数倍前日。
有职事侍从官才二十九员,今不任事者其数乃过之,甚失所轻重,宜加裁定」。
又疏:「国家驭军之法至为严密,承平不试,卒惰而骄。
阳武县卒愤坐仓价钱不如所欲,乃敢群击县丞杨庆谅。
向使谅殒于非命,彼知罪大无所容,则其为患甚矣。
愿诏爪牙之臣讲明军法而振起之。
往者虽不复加诛,而来者必可使无犯也」。
上皆行之。
观文殿大学士林摅掊克其使臣丘大成,令陪过钱万二千馀缗,致家计破荡,无力供应,则又追捕其家属系狱。
公奏:「摅身为国执政大臣,而乃贪污害物如此,乞委邻路监司尽公根治」。
坐是降秩二等。
宦官李某之子雍奏乞与析居,遂奏令雍认姓。
公谓「雍之悖德乱常,其罪固不容诛,而为近臣,闻其子妄有奏陈,不能顿首谢,乃敢肆为忿戾,上渎君父」。
亦降秩。
时权要亲故官于外者,秩将满,多经营再任,致使孤寒之士拟官至于三四,有未沾寸禄者。
公云:「公朝仕进之路,岂可使不均如此?
宜一切杜绝之」。
新法茶盐初行,凡获私贩,论赏甚重,而部使者又起请州县推勘,尽公者许保明推赏,朝廷从其请。
公言:「自古岂有决狱而立赏格者?
此法若行,则希进之徒歆慕荣宠,驯致深刻,甚非所以示天下忠厚之意」。
奏罢之。
扬、洪二州阙帅,朝廷起孟揆、应安道为之。
公疏言:「揆昨任吏部侍郎,与邓之纲有私隙,至诈传命,令讽张朴言之,坐此贬置。
安道昨知平江府,政以贿成,公纳货赂,尝为臣僚论列。
究观二人,固非忠实靖共廉良恺悌者,岂可骤当方面之重」?
皆罢领宫祠
宦官李环之子纯雅诈为御书,寅缘败露,诏开封府狱根治,公奏:「若天府研究纯雅等罪状明白,固当正典刑。
然环为之父,恬不觉察,奚可逃责」?
鄜延薛嗣昌辄执奏所辟司录士曹,特免。
河北京东漕司辄差赃罪失官之人,俾权亲民职事。
昌乐等县起免夫钱,违元降指挥,恣为侵渔。
湖北提点刑狱臧时中在任奸赃狼籍。
前知泗州汪希旦以失奉行常平事抵罪,后乃擢为常平使者都水监丞贾镇尝为孟昌龄小吏,后乃擢任主客员外郎
公悉论列之,如此类甚多。
上方信用公,故言无不从。
磨勘朝请郎,差殿试详定官,除兼侍读
公正色立朝,其所弹击皆将相权倖,或其亲密,虽宸眷厚,而怨仇多矣。
乃上疏乞出,降诏不允。
继因登对面请,上曰:「朕自用卿为耳目之官,得闻所未闻,岂可轻去?
朝廷非久当别有委任」。
会上复起童贯宣抚三路,偃蹇顾避,出不逊语,上再三敦谕,乃曰:「臣昔平燕之时,惟不能深取信于陛下,致使周乘间攻臣。
今若周仍任言路,臣终不能成功」。
上不得已,罢公御史中丞,以本官提举亳州明道宫
其制词云:「至使功罪不白,是非无所辨」。
谓公昔言不当也。
总戎一十馀年,前后台谏未尝敢一言及之,独公上疏廷论,故贯之怨公深入骨髓,日夜与其党百端为计,苟可以害公者不遗馀力。
适当再用,故要上以逐公焉。
遇赦,复右文殿修撰
闻之愈不平,必欲致公于死地,于是亲疏诬公昔奉使时,与赵良嗣结为死党。
及为中司,无一言及之。
上虽深知公,然重违意,复落公职,降授宣教郎黄州居住。
公闻命即日就道。
凡在黄州三年,日以诗酒自适,无漂泊流寓之叹。
渊圣宣皇帝登极,复朝请郎,覃恩转朝奉大夫
今上即位,首召还公,已而除吏部侍郎
谏官邓肃以新进,不知前朝事实,率尔论公以谓尝建伐燕之谋,乞诛殛以谢天下。
赖上睿明,灼见本末,又知公尝谏上皇饬边备,故肃之章,留不降。
公至南京赐对,上疏劝上以固结人心为本。
又言「自古轻举妄动,未有不贻悔者。
当艰难之际,尤宜慎之」。
上深以为然,因谕公曰:「卿宿德重望,当即辅朕,且宜频对」。
又宣取公雄州之疏,翌日遍示大臣曰:「周所言甚有理也」。
大驾南幸,公扈从至扬州
时选人赴行在磨勘者,部吏以文字不圆备,百端沮难。
公建明权宜措置,举状不到部者,依旧例用奏检照,牒其投下文字,并当日上簿;
若有诸般违碍在上簿日后者,并依放散举主法;
及今后监司郡守举官,并此上印纸。
自是孤寒改官不复留滞,而亦无敢伪冒者。
中外依五月一日赦,举文武材略出伦几数百员,而迁谪之人刑部亦节次检举,朝廷例皆不行。
公奏言:「感人心者必示大信,岂可使德音既下,而实惠未周乎?
宜诏大臣亟以敕令从事」。
刑部尚书侍读,迁吏部尚书,用覃恩转朝散大夫
是时上初践祚,锐意讲学,公首在经筵,献纳居多。
凡至安危治乱之机,必旁搜远绍,极其规谏。
时北寇稍息,而朝廷上下偷安朝夕,公请对,引孟子之言:「国家閒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
「今不乘时为无穷之计,将何以善其后?
愿陛下深诏二府大臣,条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几,于今者宜何先,人才如何而可得,民力如何而可纾,国用如何而可足,将帅如何而可选,兵势如何而可彊,盗贼如何而可殄,奔竞如何而可息,深谋熟讲,果断而力行之。
毋以细务妨日力,毋尚因循度岁月,庶几日积月累,以成中兴之功」。
又疏:「今宿将之在者无几,而后来以武略称者未见其人,乞诏武臣知州军务分以上各举可以将兵者,召赴朝廷,量才授职。
若有小警,付以一队之众,观其临敌,果能立功,则与举者加褒赏;
如其败衄,责罚亦如之」。
疏奏,皆降付中书
会臣僚上言三省旧未合并为一,文书简径,事无留滞,诏侍从台谏集议,公谓:「方今夷狄尚炽,盗贼未靖,军防兵政所宜讨究者甚多,何暇倍费日力,讲求并省条例?
且门下中书未可并而为一,其利害固自明白。
至若尚书省六部,自更新制,其格目皆与往时不同,今若骤复其旧,则命官置吏,别案分窠,条画纤微,其类不一。
兼旧吏类多辞职,新吏懵不晓事,猝然改更,深恐纷扰,愈失其绪。
言者不过欲吏无冗员,省无滞事耳。
神宗皇帝分建三省之初,人吏员额皆有常数,文书行移,各有日限。
比年以来,吏多额外,而行移者多违日限,故中外以为病。
今若依官制元立吏额,及行遣日限,则无冗员滞事,而得并省之实效矣」。
公前后为铨曹长贰,究心吏治,多所建明。
时士大夫出身告敕或遭兵火失,而行在案籍又不全,凡参选注拟者,胥吏诘难,动涉岁月,公奏乞召官委保上簿,先次施行,续具勘当。
又奏:「前朝得罪党人,既依赦复官,所有合得恩数,宜行给还」。
公自南京赐对,上即有柄用之意0。
两府虚位,而公在病告,上亟欲用公,屡从大臣询公动止。
及敕知閤门事韩恕曰:「如周,下参假榜子,可先期奏闻」。
虚心倚伫如此,而公已不复趋朝矣。
公初谒告且满一月,念铨选剧部,不可旷职,上章乞罢,诏不允。
更二旬,再申前请,上谓大臣曰:「当今人才如周某者未见其比,虽病,固当留」。
乃降旨赐宽假将理,而公求去坚。
复上章,词极迫切。
上仍欲留公,枢臣郭三益为公开陈,乃除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公既遂所请,即欲归吴中,已而疾亟,上章乞谢事。
朝请大夫致仕,遂薨于扬州官舍,实建炎二年八月十六日也,享年五十有三。
天子闻之震悼,对宰执大臣伤痛不已,特赠太中大夫,与所得恩泽。
公未薨三日前,饮食起居无异平日。
一旦悉召诸子告之曰:「吾素寡病,今病至此,殆不复起。
自念平生行己莅官,无甚可愧。
今官为常伯,终于牖下,尚何求哉!
吾殁,棺敛皆当从俭。
百日之内,即营窀穸。
汝等各勉名节,视吾平时所为,则吾无憾矣」!
诸子悲不自胜,勉公以宽抱,公笑曰:「吾岂畏死者」!
至疾革,神气不乱,闻家人哭泣,则正色目之曰:「慷慨之士,岂当如此」!
公为人刚毅端悫,粹雅疏通,而识量过人,喜怒不形于色,怡然有常,不为事物迁动。
平生无伪饰,其语言行事一出于诚。
其所施设宏大高远,外视虽如甚略,详观其中则细故小物莫不悉备。
当时制词称之曰:「德本天成,浑然不见圭角;
行惟言称,考之皆有宫庭」。
又曰:「险夷百为,信厚一节」。
公议不以为过也。
是以屡当国家委寄,任言责之重,使不测之域,谋画注措,沛然有馀。
仕宦守节概,未尝屈己以徇人,不为权利所夺。
宦官梁师成以待士倾一时,慕公名德,数愿结交,公确然不纳。
梁之志愈坚,而公愈不回。
梁虽甚衔之,然迫于公议,亦不敢加害也。
郑详以公与其表兄焦公衍同僚,数凭焦以致委曲,公亦谢绝之。
平生喜荐士,得人为多,其与人无怨恶,虽有仇怨,不务报复。
公为童贯、蔡攸所挤,谪居黄州
及攸败,妻子过黄,中途失船,适公有一大舟,其子欲求而不敢言,公闻即辍以与之。
自初仕至终,不营产业。
当公为御史时,被旨诣西京点检诸陵,家留京师,臧获不戒于火,生生之具,一爇而尽。
既归,视之略不介意。
素不与人交利,虽亲故馈遗亦却之。
至上有赐予,亦廉于所受。
其使金国也,上遣中使黄珦赐黄金二百两,公殿门外附珦奏辞之。
上知公,特从其请。
后累差馆伴,例有支赐银绢,公又以连并受赐为辞,降旨不许,乃止。
公平居,虽祈寒盛暑,对僮仆亦无怠容。
待物乐易,不为表襮,重然诺,敦笃契旧,虽贵显,每见故交,握手道旧如平昔。
其官州县时举将,后多尚在庶僚,公遇之必执门生之礼。
宾客进,与之抗声极谈,简直明辨,见者莫不爱服。
居处简俭,无所嗜好,独喜观书史,日夜不倦。
病甚,犹手不释卷。
于经术务究大旨,雅嫌近代僻儒凿空臆说。
至于诸子百家之书,莫不该洽而彊记,每语及一事,辄诵数百言。
常病《春秋左氏传》叙事隔涉年月,学者不得其统,于是创新铨次其事,各列于诸国。
俾易览焉。
公以文学名于世,馀暇留心翰墨,得欧阳率更笔法。
所著《春秋左传编类》三十卷、《史赞论》五卷、《武学讲义》一卷、《奏议》十卷、《经筵讲义》四卷、《斐然集》二十卷、《丹川集》七卷、《宁一堂杂稿》十卷、《齐安集》五卷。
其遗逸不录者尚数百篇,别为编集,而未及成。
公初娶杨氏,朝奉郎致仕训之女,早亡。
继室张氏,朝散大夫元衡之女,前公十年卒,俱赠淑人
六男:长曰,举进士,早卒。
通仕郎
、次,并承务郎
通仕郎
,未仕。
女一人,适迪功郎韩愿胄。
孙男二人:曰可大、弥大。
孙女一人。
先是,公二年前卜地于平江府吴县太平乡楞伽山,妣淑人坟之右,穿为寿藏,张淑人坟。
至是某等以建炎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壬寅奉公之丧而葬焉,承先志也。
昔公任中司,尝举余为代,是为知余者。
及在维扬省,又经筵,故知公为
今其孤不远千里状其行,请铭于余,余何可辞?
乃掇其大概而为之铭。
铭曰:
在昔有言,达德惟三。
于斯三者,公实无惭。
黠寇骄悍,萌芽未炽。
公策其终,宜饬边备。
先事而图,惟公之知。
淮南荐饥,帝闻其呻。
命公出使,往抚其民。
饥羸老稚,数十万人,赖以全活,惟公之仁。
阉寺之枭,为擅宠。
厉阶是生,实微且尰。
惟其凶焰,众悚而奉。
仇然廷击,惟公之勇。
雄州之言,国之蓍龟。
违而莫从,其悔何追。
上圣嗣服,惟公是思。
擢长天官,天子是毗。
方航而济,丧其楫维。
施而未光,为世所悲。
德必有后,天固可推。
琢石幽宫,莫有愧辞。
后欲考者,视此铭诗。
正月二十三日上殿劄子 南宋 · 陈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一、《默堂集》卷一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四
臣衰晚不才,误蒙陛下寘之谏省,凡有所陈,必赐开纳。
在臣微分,可谓千载一时。
而自到省以来,臣所不敢不言者,往往多是细故,虽蒙施行,可以自幸,而亦可以为愧。
以是朝夕皇惧,未知所以上副陛下容谏之意者,几欲乞赐罢黜,未敢遽发。
近因蓝公佐归自金国,而同时正使王伦辄为金人所留。
又闻金人尽诛往日主议之人,且悔前约,以此重有邀索。
国事之大,无过于此。
于是辄以和战二议不可偏执之说,仰慁宸严,冀以少塞臣责。
陛下过听臣计,且语臣曰:「今日之和,非惟不可偏执,自当以战为主」。
意欲积财练兵,选将帅,固要害,过为之备,以待不虞,可和则和,可战则战。
此宗社之福,天下万世之幸也。
臣当时不能自已,虽已略陈曲折,多是承意称赞。
退而自省,有未尽者,将复进其瞽言,未果。
而数日以来,不闻广行咨访,但见已命之使,又有升黜,将趣其行,莫测所谓。
臣固不可中辍,必尽言之,惟陛下矜其狂愚而加察焉。
臣闻众论未孚,必稽其实,是非混淆,当俟其定,语雍容则易从,词迫切则难听,臣既已知之矣。
而今日之事,臣必欲亟效其区区者,以谓事机之发,近在朝夕,不容有所待故也。
且陛下既知今日之和,自当以战为主,则和之不可坚守,而战之不可不备也审矣。
今乃急于遣使,而不及其他,此臣所以疑也。
且使之所以不可不遣者,以虏之不能无求,而我亦不得不许也。
虽不得不许,而亦有不可许者。
如取河北之民则失人心,用彼之正朔而乱国政,若此类者,诚不可许,朝廷亦将不许之矣。
至于誓书之有从违,岁币之有多寡,又在夫可许与不可许之间,斟酌而予夺之,尤所当慎也。
盖誓书之未行,必待岁币之有定。
而岁币之数寡则可从,多则难继。
彼方挟彊以凌我,求之者多,而与之者寡,必不谐矣。
且为后日之计,又不可多。
然则使其可遽遣而莫之议乎?
臣观祖宗之待契丹,可谓过于厚矣。
然景德所赐,朝廷本有过许,曹利用损之,止于三十万;
庆历所赐,朝廷又有过许,富弼损之,止于三十万。
方是之时,金帛之直,每一疋、两不过千钱省陌,总而计之,为省钱五十万缗而已,人犹以为多也。
今疋之直不下十倍,而两之直三倍有馀矣。
如闻虏人欲援旧例,此乃祖宗续增之数,其可尽许乎?
又况必不止此,而奉使之人,又未必有如利用者。
若一一如其所请,而不与之较,后悔无及矣。
且独不见宣和靖康间赵良嗣、李悦、李邺之所许乎?
初欲靖难,不复深虑,其后虏人得以藉口,遂致今日难弭之祸,徒以使之不得其人故也。
使之不可遽遣,亦可见于此矣。
且使之不可遽遣,而亦不可以不遣,遣之则必有所许,亦必有所不许,臣既陈之于前矣。
若遂遣之,亦诚有可议者。
以臣愚见,许之多固不若许之寡也。
盖虏之所求无厌,以其本无意于和也。
况已见其解和之兆乎?
今吾固有所不许,则已咈其欲矣。
就其可许者而许者十七八,而不许者十二三,可谓许之者多,而不许者寡矣。
使其有意于和则可,不然,许之多者,不足以得其喜,而许之寡者,适足以发其怒。
多固不喜,寡亦必怒,皆不可以得其和。
则与其多许而失和,不若寡许而失和之为愈也。
何则?
多与无益,寡与无损故也。
盖和战两途,彼之意常欲战,不得已而后为和;
我之意常欲和,不得已而后有战。
战非我之意,和亦非彼之意,不能以相易也。
何以知其然?
以往者京城、浙东之变知之也。
方虏之犯京城,必邀二圣以往,凡皇族之在城中,无一人得脱者。
及来浙东,逼逐卫兵,远建海涯,几及属车之尘,此其意岂欲复存我宋万世之祀哉?
赖皇天悔祸,宗庙社稷之灵,与海内爱戴之心,共惟陛下,以临九有。
十年之间,国势已立,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故虏亦不得已而约和耳。
然其不欲存我之迹固在,彼非木石,亦将惧我必欲灭之之谋矣。
纵陛下以天地之度,爱惜生灵,断无复雠之心,彼其能自安乎?
彼不能以自安,其能终容我乎?
然则和之必变,可立而待矣。
或者必欲多与之币,以幸其久而无变,无是道也。
故臣愿陛下以和为息战之权,以战为守和之备,惜财以厚民,吝予以存信,不计目前之利,务为长久之策。
临遣使臣,训之以不欺之诚,示之以一定之议,俾毋轻许,以误大计,则虽蛮貊之邦,无足忧矣。
然后遴择谋臣,精练战士,多积谷帛,以备糗粮之用。
慎固封守,以保安业之民,观衅而动,动不失时,则以和以战,惟我所欲耳。
古语有之:「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
如是则金人之彊将无所施,其于厚币以求盟,不亦远乎!
臣至愚甚陋,自以天下至计莫尚于此,敢布腹心,伏候采择。
上边事善后十策 其九 论舟楫之利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
臣尝观晁错论兵,以谓中国之长技五,匈奴之长技三,未尝不叹服之知兵也。
以今日论之,金人便鞍马,每以骑兵取胜。
国家驻跸东南,当以舟楫取胜。
盖舟楫者,非金人之长技,乃今日我之长技。
弃而不用,可胜惜哉!
臣已乞舟师二万照应北伐之兵矣。
臣尝广行询问海上北来之人,皆云南方木性与水相宜,故海舟以福建船为上,广东、西船次之,温、明州船又次之。
北方之木与水不相宜,海水咸苦,能害木性,故舟船入海不能耐久,又不能禦风涛,往往有覆溺之患。
今者国家与金人相持之际,天以舟楫之利赐我,助中兴之大业,朝廷当访询。
臣自少壮时遍走两浙京东河北及敌中沿海地分,通知海道可往去处,是宜大讲海船之利,以扰伪齐、京东诸郡(原注:、密、登、莱、青州,皆海道地分,自来客旅载南货至密州板桥镇下卸。)河北诸郡(原注:滨、沧州海道地分,自来商旅贩盐行径。)及敌中诸郡(原注:契丹营、平州地分,唐太宗高丽,自营州登船。昨赵良嗣马政初使女真时,径由此道,至女真国苏州界出陆。)
今当聚集福建等路海船于明州岸下,先补船主梢工一官(原注:非承信郎不可。),依臣所论,赍一月之粮前去沂、密州(原注:京东河北界边海去处,亦如浙东海岸边有居民市井,既赍一月粮食到京东界,则所在皆有粮。)
仍选差曾在京东界与人接战将兵,授以全装铁甲,使之北去。
范温者,本京东界不肯臣刘豫之人,在海山间聚众,屡与贼相抗,可遣也。
崔邦弼青州将官数年,间与金人于青、潍州界交兵,一方之人极喜之,可遣也。
王进本系登州递铺兵士,后来为兵官,尝屠戮金人留在青州者,人亦喜之,可遣也。
臣自离朝廷,不知诸将下见管人兵之数,遥计崔邦弼下有兵约三千人,王进下约二千人。
范温初到时有兵六千人,后来并入中军或汰往诸州军充厢军。
若尽行刬刷,归范温处,约得五千人。
已一万人矣。
又于诸军中补足二万人之数遣行。
所至去处,遇伪齐海船,可用者即留之,其不可用者即焚之。
趁南风而去,得北风乃归。
金人虽有铁骑百万,必不能禦。
夫此行在我无浩瀚之费,到彼资东北之粮,万全之计,岂可缓哉?
乞赐睿察。
上边事善后十策 其二 论彼此形势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
臣契勘金人本契丹附庸之国,契丹主天祚侵陵其民,诛求无厌,以致愤怨,举兵交战,遂灭耶律氏
政和年间内侍童贯奉使大辽,得赵良嗣芦沟河,听其狂计,遣使由海道至女真国通好(原注:女真于宣和四年方建国号大金。)
女真既灭耶律氏,兵益众,势益张,知中国太平日久,都无战备,必可图也,遂陷中原,势愈肆横。
二十年间主张国事者,国相尼玛哈也。
为之谋臣者,刘彦宗、固新贝勒、萧三太师、高庆裔、王芮、张愿恭之徒是也。
为之将帅者,斡喇布、扎木、伊都、洛索贝勒、达赉三子、四太子、达赉郎君之徒是也。
谋无不成,战无不克。
横行天下,又近十年(原注:天会三年,金人方盛大。),彼之势可谓强矣。
尼玛哈之性好杀而喜战,用兵不已,昧于不戢自焚之祸。
部曲离心已久,将士厌苦从军,皆讴吟思其乡土。
势必溃散,有将亡之兆(原注:臣于宣和七年十一月陷于金,次年二月得归朝廷。在敌中时,其众每夜嗟叹,皆云与契丹交兵,十年不得归,今又向南去,不知何时到家乡。)
又其性嗜杀,将兵所至,族其强壮老弱,掠其妇女财宝,悖天道,结民怨,穷极已甚,此亦将亡之兆。
刘彦宗、斡喇布、伊都、扎木、国王洛贝勒皆已死,所存者才气皆在数人下。
其将士所有,子女玉帛充牣于室,志骄意满,此亦将亡之兆。
凡此,皆彼之形势也。
我之形势,比之数年前则不同,何以言之?
数年以前,金人所向,我之战兵未及交锋,悉已遁走。
近年以来,陛下留神军政,拣择精锐,汰去孱弱,今二三大将下兵已精矣(原注:臣窃料刘光世韩世忠张俊杨沂中王𤫉下兵数约二十万人,除辎重火头外,战士不下十五万人。)
陛下圣性,精于器械,制作工巧。
数年以来,卑宫室,菲饮食,而辍那财用,修造器甲,今器械略备矣(原注:外域之兵,自来以全装衣甲禦敌。中国甲士,自来止有前后弇心副膊,有皮笠子而无兜鍪,故怯战。臣在河北,尝观太宗皇帝北京武库排垛下河北十七将军器并无全装,今日皆不堪用。祁沟之败,恐由军器不全。)
兵既精,器械又备,将士之心曾经战阵,胆气不怯,勇于赴敌。
故顷者韩世忠扼金于镇江张俊获捷于明州思恭邀击于长桥。
去年金人初到淮南世忠首挫其锋,诸将屡得胜捷。
至于吴玠累次大捷于川口,此我之形势也。
太祖太宗皇帝有兵十四万而平定诸国,遂取天下。
况今有兵十五万,察贼之势如彼,度我之势如此。
若不用兵恢复中原,则必有后时之悔,岂可少缓哉?
徽猷阁直学士左宣奉大夫致仕赠特进显谟阁直学士蒋公墓志铭绍兴三年二月1133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三、《浮溪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
祖宗以来,天子与大臣论天下事,命台谏相应以义理之文,故百馀年间,朝廷清明,天下无事。
熙宁中
大臣有欲更祖宗法者,恶士大夫言人人殊,始指公论为流俗,由是名节不竞三十馀年。
政和宣和,而天下以言为讳。
当是时,丹阳蒋公兴诸生,任中执法,独信其所学,为天子辨是非,屡击权臣,皆言人所难言者。
天子每改容嘉纳,许其忠精,然后天下知忠言未尝不用也。
顾风俗之衰,士乐缄嘿,谓吾君不能耳。
公虽以直道逡巡去国,卒老于行,不至辅相,然至今论宣和贤者,必曰蒋公云。
公讳猷,字仲远姓蒋氏
东汉时有封义兴𠙶亭者,其后分居丹阳金坛,故公为金坛人
曾祖、祖益,皆隐居不求仕。
父师锡,慷慨有大节,以公故赠光禄大夫
公幼庄重如成人,力学而敏,群诸生试有司,必处其上,诸老生皆器之。
甫冠,中元丰八年进士科,调主武进簿,移巴陵
县介湖湘,俗习文法,喜斗。
公初至,讼坌入,老吏以公年少易之,公听决如流,皆叩头服,豪右屏迹,政声流闻。
宣德郎、知江宁县
课最,部使者以闻,迁秩一等。
崇宁初,诏天下兴学,以公为信州教授,寻除监察御史
丁光禄忧,服除为尚书膳部员外郎,迁吏部
宗子学建,除宗正少卿,兼学制参详官,改太常
时诏原庙立僖祖殿,工既毕,言者以为当废。
朝廷下其议,公言有「其举之,莫之敢废也。
今既奉安祭告矣,奈何毁之」?
执政怒,送吏部,差通判南安军
逾年,直前议,复故职。
召试中书舍人,词令一新,为学者法。
邓洵仁夺职不论,黜知庐州
俄除集贤殿修撰,复拜中书舍人
召还,既对,上曰:「卿国之老成,朕未尝忘卿也」。
御史中丞,兼侍读
公力辞不可,则首论士风浮薄,「今群臣无他能,惟以善候伺人主,承望大臣为向背者,谓之才。
其或耿介特立,守正不回,则众指为愚而非笑之。
此风大不可长。
且大臣当辅佐天子,今奏事殿中,惟务雷同,略无可否。
其欲稍自异者,不过退有后言,为中伤计,此不可不察」。
又言:「臣近因陪祠禁中,见路寝尚仍祖宗之旧,瓦木涂塈皆故暗,有以见陛下薄于自奉,与土阶卑宫室何异?
愿推广圣心每如此,以保盈成」。
上嘉纳。
在京百司,自元丰皆隶六察崇宁中内侍省独乞不隶。
公论其非,上曰:「既名有司,不隶察何也」?
即以公言正之。
寻察内侍省数事以闻,上寝其奏,公极论曰:「臣观古之人君,于近习有功不滥赏,有罪不废法者,皆载之信史,号为贤明
臣职在执法,不敢缄默,以负陛下」。
于是内侍刘友端等皆降官。
因命大书公疏,揭之内侍省,其徒皆侧目。
杨戬建节,公言:「祖宗时未尝有此,昨童贯首隳旧制,当时士论已不平」。
帝曰:「有非常之功,则有非常之赏,童贯有战功多,不可以人而废」。
公徐曰:「杨戬何功」?
帝曰:「自朕即位以来,制作礼乐皆其手,亦非小劳」。
公曰:「事塞其源,则人无觖望。
若夫攀缘辗转,人人有意外之得,则所谓非常者,反为常矣」。
帝称善者久之。
公因言:「元丰时有选人兴水利,王安石欲改京官者,神考止令循资,于爵赏较秋毫如此,况节钺乎」」帝曰:「官爵得之易则名器卑,诚如卿言,然杨戬之命已行,当为卿杜来者」。
因诏三省、御史台,当遵守弹劾。
时三省吏迁官类至四品,又近倖率请建坟寺,及彊市民居建第,公悉论之,即降诏禁止。
赵良嗣献平燕书,除秘书丞,公言良嗣降敌狂妄,不宜出入禁中,后良嗣果败。
真州守贰更告讦,付公治
李釜雅为时宰所恶,而贰陈求道者,宰相蔡氏族婿也,帝怒甚,且不测。
公平心处决,以不冤。
都水使者孟昌龄议河事,久不成,费以亿万计,公私骚然。
公言是役有必不可成之理,愿循元丰开修二股河故事,于从臣中选忠信可托者往视,可罢罢之。
因言:「自陛下即位,大河轨道,何以更为劳民费财,徇虚名,亏实效,臣窃未喻」。
上因震怒,曰:「朝廷事类如此,无事辄纷更,卿于台属中遣人往,具以实言」。
已而为大臣沮格,识者恨之。
范之才奉使淮南,还言滁水有鼎可出,诏之才求之,无所得。
惧辞窃且得罪,即督州县,发民畎水凿山,役不已。
公劾之才狂妄希进,并论其出使奸利状,上大怒,投之才千里外。
公既感上知遇,遂言东南应奉且十年,如花石器用之物,输内府、入权倖之家,不为不足,殚财力,事浮靡,愿一切罢之,其言反覆深切。
因论提举两浙常平徐铸以籴本钱畀漕司制造,广东转运使徐惕以虚名羡财进奉后苑兴作,乞重寘之法。
帝不从,公卧家待罪,诏起之。
因力请罢,迁兵部尚书,兼礼制局详议官,知政和七年贡举,改工部
月馀,迁吏部
吏部四选,事素繁猥,其长率怠于省治,吏得缘兹为奸。
公晨入坐曹,使人得自言,躬阅所诉,参稽律令可否,立疏于籍,第而行之,事以无壅,铨曹为清。
宣和二年,言者论公兼官众而事有不举者,罢吏部尚书,以徽猷阁直学士婺州
请投閒,改提举南京鸿庆宫
宣和四年,起知明州
以不乐应奉事,到官数日,复请奉祠而归。
七年,以刑部尚书召,兼资善堂翊善
公再至京师,顾同列皆新进少年,益不合,日求去。
会敌骑至京师,天子内禅,上皇东巡,公率同列上章乞迁避,不从,则躬乘城昼夜守。
既解严,天子命公持表候上皇。
童贯总兵扈从,有自疑心,渊圣皇帝贬环卫,窜池州
因命公持诏往,曰:「使退听而毋伤上皇之心,卿何以处之」?
公顿首曰:「愿陛下付臣,勿以为虑」。
渊圣皇帝喜,赐缣帛茗药遣行。
公及上皇于淮阴,言国事泣下,上皇亦泣。
因请间言:「童贯得罪天下,今朝廷正典刑,惟陛下财幸」。
上皇颔之,遂宣诏童贯即日趋贬所。
公侍上皇还京师,迁兵部尚书
靖康元年,复请閒,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建炎三年,避兵明州
明年属疾,上章请老,迁宣奉大夫致仕。
十一月某甲子,卒于昌国县蓬莱乡,春秋六十有六。
遗奏闻,上嗟悼,赠特进显谟阁直学士,下所属给葬事。
夫人刘氏,尚书祠部郎中淑之女,有贤行,后公二年卒。
二男子:曰谟,右承议郎、知封州
曰该,右承事郎
三女子,长适右从政郎、龙游丞吴恢,次适右从事郎惠安王悦,次尚幼。
孙四人:台卿右承事郎
和卿、冲卿、元卿,右承务郎
公资浑厚寡言笑,对家人终日如宾。
平生未尝以游辞伪色借人,矫情降意徼利。
其论事上前,不为苟合,虽人主盛怒,少间复前,反覆开陈,必尽理而后已。
其论荐皆一时名士。
平居无嗜好,未尝一日废书不观。
有文集二十卷,藏于家。
其为文一本经术,无益于时者未尝言,精深简古,似其为人。
绍兴三年二月十九日,葬公明州鄞县翔凤乡隐学山之东冈,以淑人刘祔。
左朝散郎许德之之状来请铭。
藻尝谓名节与功利若权衡然,常相为轻重。
士君子一志于功利,则名节衰矣。
此岂待事至而后择哉?
必有早正素定、不与世推移者。
方公在朝廷时,󲦤绅未尝有言名节者。
公屹然特立,专以启迪人主为心,撄逆鳞、批大郤,闻者为寒心失色,而公谆谆尽言不已,不啻如父子间。
洎岁晚困踬,一时辈流越官簿而升者踵相蹑,或以是尤公,公笑曰:「吾道犹是也」。
卒未尝少贬。
则公之所立,岂偶然者哉?
藻服膺公门,知公为最详实,诸孤又以礼请,敢不叙而铭诸?
铭曰:
君道主听,受言孔艰。
臣有周比,兴衰所关。
在昔祖宗,政以言订。
一人垂衣,万事龟镜。
厥后靡靡,人因世移。
安得刚者,吾其与归。
堂堂蒋公,古之遗直。
德为凤麟,心则金石。
见义而作,直言靡思。
观者为,未尝少卑。
坐兹寡谐,材不极用。
至今善人,徒得君重。
国步中柅,间关异州。
不在其位,莫如我忧。
阖棺海山,因窆其域。
后人怀公,视此铭刻。